星游

青白 第一章

师徒  鲜梦舟X道愿横


蹄挞蹄挞蹄挞——


山道上一黑一棕两匹马狂奔着,黑马上的少年单手擎着缰绳,将鞭子在身侧甩成了一个圆,他笑道:“比比咱谁先到!”

棕马上的少年转过头和他对视,“你掉下去了我可不好交代。”


这山道宽是宽,可这俩人就爱往悬崖边上跑。


“我掉下去了不好说?有钱的奈不活当官的,当官的奈不活修仙的,大不了你回你的山上,谁还能治你的罪不成?”


“有道理。”说完当即伸出左脚要将他连人带马踹下去。


“哎!哎!哎!”他驾着黑色的马往前一越,躲过了这一脚,“好啊你,给我记着,到镇上了跟你算账!”


棕色马上的少年也笑起来,一个猛窜跟了上去。


顺着崖道拐了个弯,眼前就是浩浩荡荡一行人。那行人身着深浅不一的黄,周边放着一台月白的马车和一台暗蓝色的马车,月白的轿顶镶着金黄的锦绣辫,四角各吊着玉石做成的草纹。而蓝色那两台轿子虽然轿帘和轿身上绣着绿色的花纹,抬轿子的四边也由布匹包裹,一看就是有钱人的低调出行,但和那抓人眼球的白一比,便如乌云遮月般暗淡下来。


“停下!陈柏锦!”棕马少年一拉缰绳,扭转了马头就往边上走。


陈柏锦比他晚两步拉缰绳,在被那群人发现以前掉了头。


“怎么了?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急停是很伤马腿子的!”陈柏锦骂骂咧咧的让黑马腿子踏啊踏地走向鲜梦舟。


鲜梦舟下了马,借着灌木的掩护望向那群人,“那是炼丹府的人。”


“白轿子黄衣服,人人长得跟颗丹药似的,不是他们还能是谁。”陈柏锦跟在鲜梦舟背后,“躲他干什么?你们霁山跟他有仇啊?”


鲜梦舟皱着眉摇头,“是他们在躲我们。”


“啊?”


“他们在换轿子,这是去仙君寺的方向,‘七润一载,仙君寺开。’民谣,听过没有?”


“哪来的民谣?我可从未听过。还有仙君寺?那是你们预备仙人拜神的地方?”


鲜梦舟回过头,眼神还带着点思考中的茫然,“你从未听过?”


“从未。”


鲜梦舟没说话,转过身向棕色马儿走去,“咱换条路走。”


陈柏锦多看了两眼,追上鲜梦舟问:“他们从白马车下来又要到蓝马车里去——换马车——这是为什么?”


“藏着身份。如果只是普通拜神,大可不必隐藏身份,按炼丹府的性子,不得整个大排场出来,可像现在这种偷偷摸摸的,多半是许的愿有损名声,或许是什么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。”


“他们都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,那也只能靠神仙了。”陈柏锦跨上马,“你会吗?”


“我又不是神仙。”


“你好歹也是预备神仙,能不能有点傲气!”


鲜梦舟一笑,驾马离去。陈柏锦觉得自己不应该认为他没傲气,就那一笑,不是自认为天之骄子就笑不出那个气质。


陈柏锦骑马跟上,眼看着鲜梦舟就走错道了,他大喊:“小镇走这边!”


“不是没去过仙君寺吗?换条路跟上他们,走这边——”


风带走了马蹄声,远处一行人交谈的声音也在风中模糊不清。


“老爷,小姐这病拜了仙君寺铁定能好的!”一位身着黄褐色长衣的老伯说着。


老爷被人扶下马车,满面愁容,“拜仙君的不叫仙君寺,这寺也不知道拜的哪路神仙,周伯,你到底是从哪听来的?”


“祖上传下来的一句话,七个闰年开一次寺,我算了算,整好是今年。”周伯扶老爷上轿子时头埋得很低。


老爷上去后,掀开帘子道:“你也上来吧,你年纪也大了,这里的路不好走。”


“谢老爷。”周伯作揖,上了马车,坐在了驾马人旁边。


.


“鲜梦舟啊鲜梦舟,你说那寺里真这么灵?”他俩绕道走,近黄昏才到这地方。陈柏锦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破烂的寺庙,那块蒙尘的牌匾上写了三个字,陈柏锦看不懂。


“这是什么文字?”


“藏文。”鲜梦舟看着紧闭的大门,眼前闪过寺门大开,门中央站着一个人的景象。这是记忆,鲜梦舟潜意识里知道。


“藏文?怎么会有藏文?”陈柏锦走到鲜梦舟身边推了他一把,“诶,你别盯着这里发呆,怪渗人的。”


鲜梦舟忽然反应过来,他刚刚一直想看清楚,但看不清楚,无论怎样都看不清楚。


“炼丹府的人来了吗?怎么没有人活动的痕迹?”


“他们来的不是这儿,太荒凉了,方圆十里都不见得有人,来这儿根本不用换马车。”鲜梦舟四处看着。


两人忽然静了。太阳渐渐消失在树林中,黑暗袭来,风吹动枯叶翻滚的声音,树叶相碰的声音,马匹在这跺脚的声音在寂寥中格外明显。眼前的寺庙是灰尘,是腐朽,是香火堆的陈沉。


陈柏锦咽了口口水,“既然不是这,咱要不先走吧,再晚点天全黑了就不好走了。”


鲜梦舟没有要走的意思,甚至向前迈了一步。


陈柏锦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他,“诶诶诶,别这样梦兄,咱找个店歇一晚上,明早起来看,你看那门都没开呢,说明今天不是时候。”


“那门要自己推开,今天不进去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去了。”鲜梦舟拿开他的手。


“别啊!这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该去的地方!梦兄你听我说,正经人在晚上呢,就该找个花楼睡一觉,等明天吃饱喝足了,我多带几个人来这为仙人清扫清扫......”


“没有人祭拜的寺庙是挺危险的,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在外面等我。”


陈柏锦张大了嘴,又闭上了,“那我还是跟你去吧。”


就这样,陈柏锦被迫跟在鲜梦舟身后,走向那陈旧的寺庙。


越是走近,就越能看见石头的雕花,木头的图画,就算是时隔多年,废弃已久,仍不难看出这座寺庙的辉煌。


太华丽了,华丽得不像寺庙。鲜梦舟心里想着。


他的右手手指触碰到脱色斑驳的木门,往里一推,吱呀的声音很浑厚,在开阔的山里扩散开。

陈柏锦听见后打了一个寒颤,一下紧靠着鲜梦舟,还闭紧了眼睛。


“算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鲜梦舟转身推着陈柏锦往回走。


“啊?”陈柏锦更害怕了,可他又不敢问,一直紧闭着眼被推上马。


衣料快速摩擦的声音响起,陈柏锦知道鲜梦舟这是上马了,他睁开眼只敢看鲜梦舟,他讪讪道,“梦兄,要不咱上一匹马吧,我这匹是头马,坐着稳当。”


鲜梦舟提溜着缰绳转了两圈,“确实比我那匹好多了。”


陈柏锦看看马又看看鲜梦舟,顿时瞪圆了眼睛。


这骑的不就是他的宝贝头马吗!


鲜梦舟见他脸色一变,仿佛下一秒就要嘤出来,骑着马便飞奔而去。


。。。


已经是很深的夜晚了,花楼还是亮堂堂的。花楼是一个中空的圆柱形建筑,内廊和外廊都挂着金黄的灯笼,从高处俯瞰,就像是黑夜里发光的黄眼珠子。花楼中空的地方就是用来搭台子的,一个鼓台被几根缆绳拉着,能上下移动,花娘们就在台子上跳舞。内廊靠近中空区域,距离花台更近,而外廊就是在窗边。


这里的花娘鼓声悦耳,舞姿动人。她们在鼓台上跳跃起舞,还有的拉着从楼顶坠下的丝绦在每层小鼓上跳跃,发出不同于鼓台的声调,合奏成完美的舞曲。她们衣服是特制的纱,跳起来光芒流动,像是太阳光变成粉末洒在了云上。她们身上戴着繁杂华丽的饰品,每人的饰品材质总是相同的,在动作的顿点撞击,发出的整齐划一的清脆响声。无论是谁,只要走进这里,一定会呆住,感叹世界上还有如此美好的地方。


鲜梦舟和陈柏锦坐在外廊,对于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。


一位美艳的花娘姐姐坐在陈柏锦腿上,对面就坐了鲜梦舟,旁边还有一个长得极为漂亮的花娘。眉毛是弯的、毛茸茸的,鼻尖有点钝,嘴巴抿了点红,最好看的是眼睛,可惜睫毛短了点。


陈柏锦喝的醉醺醺的,搂着花娘细腰,把他的脸一个劲儿地往最柔软的地方蹭,他有点痴痴的,但也很可爱,把花娘蹭得哈哈大笑。

 

鲜梦舟一条腿搭在墙边木架子上,手撑着脸,看着窗外江水流动。灯笼的光照在脸上,镀上一层温暖的色泽。

 

花娘给他斟了酒,坐在一边含羞带恰地看他。

 

“周公子,这葡萄今早才从西域运来,鲜嫩得很,又甜又多汁——”说着向花璇使了个眼色。

 

花璇反应过来,掐了三个葡萄递过去,“周公子,您尝尝吧。”她嗓子细,说话娇。

 

“多谢。”鲜梦舟从花璇手上拿过,指甲碰到了花璇手心,姑娘一下红了脸。

 

“买!三种葡萄,一样给我来百斤!”陈柏锦喝红了脸,圆眼睛眯起来。

 

“哎哟金公子,您可真是大方!”

 

“琴姐姐...姐姐高兴,就行,嗝...”

 

鲜梦舟也喝了不少,不过一直吹着风,本以为还算清醒,直到站起来踉跄了两步才发现自己也好不到哪去。

 

花璇扶着鲜梦舟进了沿江的客栈。

 

江水不知带了什么东西流过,磕在河堤和木架子上,闷闷地响,声音变大又变小,最后只剩下河水流动的声音。

 

鲜梦舟躺在床上,手臂捂着眼睛,闻到花香蔓延。

 

“你点了熏香?”

 

“不是的周公子,我...熏了身子。”花璇声音越说越小。

 

“这是什么花?”鲜梦舟对这种花香很熟悉,却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。

 

“绿鄂梅,公子可喜欢?”

 

鲜梦舟没说话,花璇睁眼看他,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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